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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Trendy相关,前海的一个番外?

直到现在,我在入睡前都会回忆或思考一些事情,脑中的影像投射在眼皮隔绝的那一层薄薄的黑暗上,一千万个白日梦在高而空旷的天花板上浮沉,我被包裹在回忆中,舒适地陷入无梦的睡眠中去。若是第二天比较清闲,我就会延长起床的时间,放空脑袋,堕于思考,让酥麻的睡意(不足以使人完全入睡的剂量)在骨头缝里来回缠绕,直到对这种完全的放松感到厌倦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在喜欢妄想与午睡的人中,我是个不常见的极度厌恶梦境的人,梦境对于我来说是毫无意义的,而我的睡眠也鲜少被无趣的梦境困扰,我不屑记住任何一个梦,梦对于我来说就是降低睡眠质量的恶魔,是起床后身体酸痛的罪魁祸首。最令我厌恶的是,梦中人的脸总会像童话里的丹麦王子一样蒙着厚厚的纱,五官模糊、惨白、毫无特点、虚无缥缈,让人莫名地产生流泪的愿望。

可是在姨妈家小住的那段时间里,我就时常做梦,这种事情发生的频率高到让我甚至用熬夜来避免睡眠。姨妈迅速地发现了我夜不能寐,但什么都没说。“随他去吧!”她常笑着这么说。

姨妈是个多病、虚弱的女人,时常咳血,但性格非常乐观爽朗,即使是在医生严禁她出门的那一天,她也会照常出门散步,为的只是去看一场赛马、去一趟服装店。不礼貌地说,她的自由是用寡妇这个特殊的身份换来的,我可怜的姨夫在前年突发恶疾去世,没人能想到,夫妻中健康的那一个会比多病的那一个先死去。失去了丈夫的束缚后的姨妈恢复了婚前快活的本性,因为丈夫死去时,她的容颜依旧是年轻美丽的,所以她没有给自己多少哀怨的时间,全心全意地投入了独身的快乐之中。

也许是为了养病,或者只是单纯地躲避多嘴多舌的人,姨妈搬好几次家,但不管搬到多远的地方,她都不会忘记到那个可怕的服装店里定做她的裙衣。

在姨妈的衣柜里,几乎有三分之二的裙装产自那个服装店店主的手中。在我朦胧的记忆里,姨妈曾带我去过好几次那里,我只记得那里的天花板很高,二楼的工作室是只有姨妈和那位主人才能够涉及的地方,在我坐在一楼的软凳上晃着腿四处打量时,会有一个身材高挑沉默寡言的男仆给我端来热茶,偶尔(在一些天气不太好的日子),那个男仆会小声地对着窗外没完没了地自言自语。

那个可怕的男人——这家令我感到不适的服装店的主人——很少搭理我,奇怪的是,我记得除了他的面孔之外的一切事情,他是个身材高挑瘦削的男人,他真的很高,就像巨人一样,我猜这屋子的屋顶之所以这么高就是为了契合他的身高,他说话时带着一点外省口音,不俗气,也不高雅,但带着非常惹人厌的尖锐的傲慢,让人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中都充满着虚情假意,就连他快活时的笑声都是假惺惺的,但他的虚情假意并不是建立在讨好他人的基础上,而是对任何人都毫无敬意的一种特别的表示。

让我最为印象深刻的是,在一个下雨天,姨妈风雨无阻地骑着马车来到了那家服装店,当我们在门口下车时,那个虚情假意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对着一个穿着厚大衣的年轻人做一些无比轻薄的举动,当姨妈同我进门时,他们已经分开了。穿着厚大衣的年轻人背对着我们,指尖夹着一根非常细长的烟,而虚情假意的男人随意地坐在一张藤椅上修剪指甲,他把指甲修得又尖又长,我看着他的指甲想,若是他用这双手卡住我的喉咙,那我的脖颈将会多么轻易地断掉啊。

后来我才明白,这个虚情假意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沙龙中人们常说的那种有着恶习的艺术家,而那个穿着厚大衣的年轻人,多半是他的男友之一。

除去这一缺点,那家伙的手艺的确不错,在他裁剪的衣物里,除了用了太多花边之外没有别的缺点,朴素,美丽,适合年长沉稳的女性,也适合羞涩初嫁的少女,夏装的衣料素雅轻薄,冬装的衣料柔软保暖,最可贵的是样式经典难以过时,以至于在我出嫁之后的那个年代,我也会常常穿上姨妈那一衣柜宝贵的遗产。

但如果我想在回娘家的时候穿上这几件衣服,那家里人便会痛骂我没有良心,居然穿这些杀人凶手的产物。直到现在,我依旧无法相信姨妈会赤裸着身体死在那个有着高屋顶的服装店二楼里。

当我听说这个消息时,我已经结束假期回到里昂的寄宿学校里。奇怪的是,面对姨妈的死,我难以留下悲痛的泪水,直觉告诉我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那个有着恶习的服装店主人身上有着死神的影子,它不稳定地在他的身上来回摇摆,若是哪一天难以平衡,总会失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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